《三摩地》系列影片第1部 – 幻象,自我的迷失

「三摩地」是一個古老的梵語詞彙,現在沒有與之含義相同的詞了。要製作一部關於「三摩地」的影片,會遇到一個重大的挑戰。「三摩地」指的是某種在思維層面無法表達的東西。

這部影片只是我自己心路歷程的展示。目的不是要向你傳授「三摩地」,也不是要給你洗腦,而是要啟發你去直面你的本性。現在,「三摩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在現在這個時代,我們不僅忘記了「三摩地」,而且已經忘記了我們曾忘記了什麼。

這種「忘記」是一種幻象,是自我的迷失。

身為人類,我們大多數人都淹沒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想過我們是誰,我們為什麼來到這裡,我們要去往哪裡?我們大多數人都未曾體悟「真我」、靈魂,或是佛陀所說的「了知」,它超越了各種名相,超越了思維。於是,我們就把「自我」局限於我們的身體。有意或無意地,我們會害怕我們這個肉身,也就是我們所理解的那個「我」,會死亡。

在當今世界,很多人進行宗教或精神的練習,借用瑜伽、祈禱、冥想、頌咒或其它儀式,這些人絕大多數是在進行某種局限性的技能練習。也就是說他們只是在構建「自我」。探尋和練習並不是問題所在,認為自己已經在這些外在形式上找到了答案才是問題所在。

大部分的精神追求在形式上與隨處可見的病態想法並無二致。這是內心深處的一種焦慮。不只要生而為人,更要像人一樣活著。「自我」在建構時想要更多金錢、更多權力、更多的愛、更多的一切。那些走在所謂精神追求道路上的人也想要更精神化、更清醒、更淡然、更平和、更覺醒。你觀看此影片的危險之處就是你在思維上也想要得到「三摩地」,更危險的是,你認為自己已經獲得了「三摩地」。每當你想要得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就可以確定這是「自我建構」在起作用。

三摩地不是要幫你得到或增加什麼。要體悟到三摩地,就要在你死亡之前先學會死亡。 生和死,如同陰和陽,是一個不可分割的連續體。持續地進行,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當我們拒絕死亡,也就拒絕了生存。當你直接體驗到你到底是誰,也就不會再害怕生或死。

我們的社會和文化告訴我們自己是誰,同時,我們也在內心深處無意識中成了那些生理性的渴望或厭惡的奴隸,它控制著我們如何選擇。自我構建只不過是一種不斷重複的衝動,也就是一種趨勢,我們的精神一旦選擇了一條路,就不斷去重複那條路,不論它對我們的機體是有利還是有害。

我們的記憶或意識有無數層級,盤旋再盤旋。當你的知覺認同了這種意識或自我建構,它就讓你陷入了社會制約,或者說是一個母體。

我們可以意識到「自我」的某些方面,但實際上卻是那些無意識的古老的路線,那些原始的生存恐懼,在驅動著整個母體運轉。人們無休止的追求快樂和躲避痛苦的生存模式,演變為病態的行為… 我們的工作… 我們的關係… 我們的信仰,我們的思想,以及我們的整個生存方式。就像牛一樣,大多數人都在被動的奴役中生存和死亡,把他們的生命局限在母體之中。

我們生活在狹隘的模式中。生活經常充斥著巨大的痛苦,但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其實我們可以變得自由。其實我們可以放棄從過去傳承下來的生活方式,轉而嘗試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那種生活。我們降生於這個世界,雖然擁有生理的身體結構,但卻沒有自我覺知。當你看著小孩兒的眼睛,裡面沒有「自我」的痕跡,只有清澈的空靈。長大後的人,變成了一個戴在自我意識上的面具。

莎士比亞說:「世界是一個舞台,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只是演員而已。」在一個覺醒的個體中,覺醒的光芒會穿越人性,穿過面具,當你一旦覺醒,就不會再認同自己的角色。你不再相信你只是自己所戴的面具。但你也不會放棄扮演你的角色。當我們認同了我們的角色和個性時,這就是幻象——自我的迷失。三摩地就是從生活這場戲的角色之夢中覺醒。

在柏拉圖完成《理想國》2400年之後,人類仍在嘗試走出柏拉圖的洞穴。但事實上,我們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痴迷於幻象。

柏拉圖曾讓蘇格拉底描述了一群人,他們一生都被鎖在洞穴裡,面向一面空牆。他們看到的只有他們背後的火光所照射的物品投射在牆上的影子。這木偶一般的影像就是他們的全部世界。據蘇格拉底所說,這些影子就是囚徒們所看到的現實。即使告訴他們外面世界的樣子,他們仍然繼續相信那些影子就是全部世界。雖然他們也會懷疑外面還有更多的東西,但仍不願意離開他們所熟悉的世界。

今天的人類就像洞穴裡那些只能看到牆上投影的人。那些投影就像是我們的思想。思想的世界就是我們所唯一了解的世界。但是還有另一個世界,超越了思想,超越了二元思維。你願意走出洞穴,摒棄所有已知,去發現你到底是誰嗎?

要體驗三摩地的狀態,就需要將注意力從那些影子上移開,從思想上移開,去面向光明。當一個人已經習慣了黑暗,那麼他們必須逐漸地去適應光明。就像適應任何新的模式一樣,這需要時間和努力,需要心甘情願地去探索新世界,擺脫舊世界。思維可以被比作意識的陷阱、迷宮或監獄。並不是說你在監獄裡,而是你自己就是監獄。

監獄是一種幻象。如果你認同迷失的自我,那麼你就是在沉睡。一旦你意識到了這個監獄,而試圖逃離這種幻象,那麼你還是將幻象當作了真實,你仍然在沉睡,只是現在夢幻變成了一場噩夢,你就會永遠追逐或逃離那些影子。三摩地正是從分離的「自我」或自我建構的夢幻中覺醒。三摩地正是從對監獄的認同中覺醒,這個監獄就是「我」。你永遠不可能真正自由,因為無論你去哪裡,你的監獄都如影隨形。

覺醒並不意味著擺脫思維或母體,恰恰相反,當你不認同它時,你才能更充分地體驗人生這齣戲,享受這場表演,無欲無懼。在古代教義中,這被稱為利拉的神聖遊戲:二元世界中的遊戲。

人類的意識是一個連續體。在一端,人類認同這個物質性的我。在另一端,就是三摩地——「自我」的終結。在這個連續體中,我們朝三摩地的方向所邁出的每一步,都會為我們減少一些痛苦。減少痛苦並不是說生命沒有痛苦了。三摩地超越了苦與樂的二元對立。也就是說,減少了思維,減少了自我臆造的對各種遭遇的抗拒,正是這種抗拒導致了痛苦。即使是短暫地體會三摩地,也能讓你看到連續體的另一端有什麼。看到除了這個物質世界和自我利益之外,還有另外的東西。當在三摩地中確實終結了「自我」的架構時,就不再有自我思維、自我概念和二元對立,但還有「本我」、「了知」或「無我」。在這種空性當中,就會呈現般若或智慧之光,體悟到「本我」遠遠超越二元世界,超越整個連續體。

這個「本我」是永恆的,不生不滅,不增不減。覺醒就是生命的原始螺旋、不斷變化的外在世界或承載時間的蓮花,與永恆「本我」的融合。當你不再認同「自我」,你內在的能量就如持續綻放的花朵一樣生長,並成為時間維度與無時間維度之間的生命橋樑。

體悟到「本我」,只是走上覺醒之路的開始。在成功地將「三摩地」融入生活的其他方面之前,大部分人將會在冥想中無數次地體驗與失去三摩地。有一種情況並不罕見:在冥想或自我探尋中,洞察到自我本性,然後發現自己又再次落入舊的模式,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

要在生命中每一個方面和自我的每一個方面都體悟到「寂靜」或「空性」,就要讓內心變得空寂,隨萬物舞動。

「寂靜」並不是與運動相分離的某種事物。也不是運動的對立面。在三摩地中,寂靜與運動是同一的,形相與空性是同一的。這對思維而言是不可理解的,因為思維的世界是二元的。

西方哲學之父勒奈·笛卡爾有句著名的格言:「我思故我在。」這句話最清楚不過地概括了文明的衰落,以及對洞穴牆壁上投影的絕對認同。笛卡爾的錯誤,就像幾乎所有人的錯誤一樣,將思想與存在畫上等號。

笛卡爾在他最著名論文的開篇寫道:「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懷疑;可以懷疑感官,也可以懷疑思想。」如同佛陀在《迦羅摩經》中所說,為了探究真相,人們必須懷疑所有的傳統、經典、教義,以及思維和感觀中的所有內容。這兩個人都是以極大的懷疑論開始探索,但不同的是,笛卡爾在思想層面即停止探究,而佛陀卻更深入,他的探究穿越了思維的最深層級。或許,如果當時笛卡爾超越了他的思維層面,他也許就能體悟到真實本性,那麼當今的西方意識也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但事實是,笛卡爾描述了一個邪惡的魔鬼,它使我們困在幻象的面紗之下。笛卡爾並沒有認識到這個邪惡的魔鬼是什麼。如同《駭客任務》這部電影所描述的,我們全都被連接至某種精心製作的程序中,從而只看到一個虛幻的世界。在這部電影裡,人類生活在母體之中,在另一個層面上,他們只是電池,把自己的生命之能輸送給機器,機器則用人類的能量維持自己的運轉。

人們總是想把世界的狀況或自己的不悅歸咎於自身之外的事物。或許是某個人,或某個團體、某個國家、某種宗教或某個掌控者,比如笛卡爾的惡魔,或《駭客任務》中的智能機器。諷刺的是,笛卡爾正是用他所設想出來的惡魔來定義他自己的。當你體悟到三摩地,你就會明白,的確有一個掌控者,的確有一台機器和一個惡魔在日復一日地過濾你的生活。這台機器就是你。

你的自我結構是由許多微小的製約性子程序或「小心魔」組成的。一個小心魔渴望食物,另一個渴望金錢,還有的渴望身份、地位、權力、性、親暱;還有一個小心魔想要得到他人的注意或重視。慾望是無止境的,永遠不會滿足。

我們花很多時間和精力粉飾我們的監獄,屈服於外界壓力而改善我們的面具,滿足著這些小心魔,使他們越來越壯大。像吸毒者一樣,我們越是想要滿足這些小心魔,我們的心魔也越來越多。解脫之道不是自我提升,也不是滿足自己的各種心魔,而是完全放下自己的所有心魔。

有些人擔心,喚醒自己的真實本性,將意味著失去自己的獨特個性以及對生活的享受。其實恰恰相反,只有自我的束縛被解除時,靈魂的獨特個性才能顯露出來。

因為我們還在母體中沉睡,所以我們大部分人從來都不知道靈魂真正想表達什麼。

通往三摩地之路需要冥想,既要觀察這個變化無常的被束縛的自我,又要體悟你恆常不變的真實本性。當你達到寂靜的狀態,也就是你存在的本源時,就安靜地等待進一步的指示,而不必要求外在世界必須改變。不是自我的意志,而是更高的意志會自動執行。

如果你的思維只是試著改變外在世界來符合你所認為的探尋之路應有的樣子,這像為了改變鏡中的樣子,卻去調整影像。為了讓鏡中的影像微笑,你顯然不能去操縱影像,你必須意識到你自己才是影像的真正來源。

一旦你體悟到真我,並不意味著外界的事物必須改變。改變的是自覺的、靈性的、內在的能量或生命力,它們從各種制約模式中解脫,從而可以由靈魂來指引一切。只有當你看到被制約的「自我」以及它無止盡的慾求,然後放下這一切時,才能覺知靈魂的目的。

在希臘神話中,據說諸神判處西西弗斯重複一個毫無意義又永無盡頭的任務。他的任務是不停地把一塊巨石推到一座山上,然後再讓它滾下來。法國存在主義學家和諾貝爾獎得主阿爾貝·加繆將西西弗斯的處境視為人類的隱喻。他問了一個問題:「我們怎麼能在這種荒謬的存在中找到意義?」

身為人類,我們無休止地終日辛勞,為永無盡頭的明天而努力工作,然後我們死去。當我們真正認識到這個真相時,我們要嘛會因認同自我假象而發瘋,要嘛就會覺醒然後變得自由。我們永遠不可能在外在的掙扎中成功,因為那只是我們內心世界的倒影。當自我想通過這些徒勞的追求而覺醒,但卻徹底失敗時,就會出現這個超級玩笑,即這種荒謬的情形。

禪宗有一句話:「開悟前,砍柴,挑水;開悟後,砍柴,挑水。 」開悟前,人必須把巨石推到山上;開悟後,人還是把巨石推到山上。那變的是什麼?是內在的抗拒消失了。掙扎已被放下,或者說,已經體悟到這個掙扎的自我只是一種幻象。個人意志或個人思維,與神聖意志或更高思維達成一致。

三摩地即是從根本上放下所有內在的抗拒,無論發生什麼,無一例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體會到內在平和的人,已經體悟到真正的三摩地。你放下抗拒,並非因為你容忍了某件事,而是因為你內在的自由並不依賴於外在。

需要注意的是,當我們坦然接受現實的時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停止對這個世界採取行動,或者說我們要成為只會冥想的和平主義者。事實上情況可能恰恰相反。當我們不被無意識的動機所驅使而自由行動時,那麼我們就有可能調動全部的內在能量,讓所有行為都與「道」相符。許多人會爭辯說,為了改變世界與實現和平,我們需要與我們所認為的敵人努力鬥爭。為了和平而戰,就像是為了要安靜而呼喊;它只會創造更多你不想要的東西。當今世界總是以戰爭對抗所有的一切:打擊恐怖主義的戰爭,抗擊疾病的戰爭,反對飢餓的戰爭。每場戰爭其實都是在對抗我們自己。

戰爭是集體錯覺的一部分。我們說我們想要和平,但我們卻繼續選出好戰的領袖。我們欺騙自己說,我們是維護人權的,卻還在繼續購買血汗工廠製造的產品。我們說我們想要乾淨的空氣,但卻在繼續污染環境。我們希望科學能治療癌症,但卻不願意改變容易導致我們生病的摧殘性的生活習慣。我們欺騙自己說,我們正在營造美好的生活。卻不願意正視那些隱藏著的縱容痛苦和死亡的力量。

我們相信我們可以贏得對抗癌症、飢餓、恐怖主義、或任何由我們的思想和行為創造出來的敵人的戰爭。事實上這只是讓我們繼續自欺欺人地認為,我們無須改變我們在這個星球上的生存方式。

改變必須首先從內在世界開始。只有當我們能夠直接感受到內在的生命螺旋時,外在的世界才會與「道」一致。在那之前,我們所做的任何事,只會加重由思維創造出來的混亂局面。

在永恆的舞動中,戰爭與和平同時升起;它們是一個統一體。二者共存,缺一不可。就像沒有黑暗,光明便不存在,沒有上也就沒有下。這個世界似乎只想要光明而不要黑暗,要盈滿而不要空乏,要幸福而不要悲傷。思維介入越多,世界就越支離破碎。自我思維所提出的每一個解決方案,其實都是被「這裡有問題」的想法所驅動的,而解決方案往往變成了比想要解決的問題更為棘手的問題。你越抗拒,它越存在。

人類用聰明才智創造出新的抗生素,但結果卻是大自然也越來越狡猾,細菌也越來越強大。儘管我們盡最大努力不斷抗爭,癌症的發生率卻還在持續上升,世界飢餓人口的數量也持續地增長,全球恐怖襲擊事件也愈演愈烈。

我們的方式到底錯在哪裡? 就像歌德詩歌中巫師的學徒一樣,我們雖擁有強大的能量,卻沒有智慧去運用它。問題在於,我們並不了解我們正在使用的工具。我們不了解人類的思維及其恰當的角色與目的。

危機來自於我們被制約的局限性的思考方式,也就是我們感受和體驗生活的方式。我們的理性主義剝奪了我們認識和體驗古代文化中諸多智慧的能力。我們的自我思考剝奪了我們感受生命的深刻與神聖,體會生命之光,以及體悟完全不同層次的覺知的能力,這些能力現在幾乎都消失了。在古埃及傳統文化中,尼澤斯是人的原始形態,它們的特徵會體現在那些肉體和精神得到淨化的人身上,並使他們能夠承載更高級的意識。原始的尼澤斯,或智慧的神聖根源,被稱為托特神或特胡提。他經常被描繪成一位抄書人,他的頭,像是鳥或朱鷺,他代表所有知識和智慧的起源。托特神有時被描述為思想或想法的宇宙根源。托特神賜予我們語言、概念、寫作、數學,以及所有的藝術和思維的表現形式。只有那些受過特殊訓練的人,才能被允許接觸托特神的神聖知識。

托特之書不是一本實體書,而是阿卡沙界或以太界的智慧。根據傳說,托特神的知識深藏在每個人體內的秘密之處,並受到金蛇的保護。有關守護寶藏的蛇或龍的原始神話,出現在許多文化之中,它被稱為生命力、氣、聖靈或內在能量。金蛇就是受到內在能量束縛的自我建構,在它被掌握和征服之前,靈魂無法得到真正的智慧。據說,托特之書只會為讀過它的人帶來痛苦,即使他們會發現諸神的秘密以及隱藏在星星之內的一切。必須指出的是,這本書會為任何閱讀它的人、任何企圖要控制它的「自我」帶來痛苦。在埃及傳統文化中,覺醒意識的代表是奧西里斯。

沒有這種覺醒的意識,有限的自我所獲得的任何知識或理解都將是危險的,無法與更高的智慧聯結。荷魯斯之眼必須開啟。我們在這裡發現的深奧意義,與人們熟悉的伊甸園裡的「墮落」故事很相似。托特之書與善惡知識的書相類似,亞當夏娃受誘惑而吃下水果。人類當然已經偷食了禁果,已經打開了托特之書,已經被逐出伊甸園。蛇是由微觀世界擴展到宏觀世界的初始生命螺旋的象徵。今天,蛇與你同在。它就是自我思維,外在世界的根源。我們從未像現在這樣可以獲得如此多的知識。我們深入物質世界,甚至找到了所謂的上帝粒子,但我們卻從未如此受限,如此愚昧,不知道自己是誰,該如何生活,更不明白痛苦產生的機制。

我們的思想創造了現在的世界。每當我們把某樣東西標記為好或壞,或者在我們心中有所偏好時,就是自我架構或利己之心在起作用。解決之道不是去為和平而戰,也不是去征服自然,而是需要認識真相;正是自我架構的存在導致了二元性,即自我與他人、我的和你的、人類與自然、內在和外在的割裂。自我是一種暴力,它需要一條分界線,需要定義自我與他人的界限來保持存在。

沒有自我,就不會因抗爭而起戰爭。沒有傲慢,就不會因利益而破壞自然。世上的這些外在危機,反映了嚴重的內在危機;我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們非常認同自己的角色身份,我們被恐懼所摧殘,並與我們的真實本性完全割裂。

種族、宗教、國家、政治派別,我們所屬的任何群體都強化了我們的自我認同。今天地球上的幾乎每一個群體都想宣稱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就像我們在個人層面上所做的一樣。這些團體通過宣稱自己是真理而存在著,就像自我通過定義與他人的界限而存在。

現在有著比以往更多元的世界觀和更分化的信仰系統在地球上共存著。對於同一個外在現象,不同的人可能會有著完全不同的想法和情緒反應。同樣,輪迴和涅槃,或天堂和地獄,這兩種不同的維度共存於同一世界。同樣一個事件,對某個人而言可能是世界末日,而對另一個人可能是天降其福。所以情況就明了了,無論你的外在環境發生了什麼,你的內心世界都可以不受其擾。要體悟三摩地,就要成為一個自我驅動的轉輪,成為一個自主自覺的宇宙。你的生命體驗並不取決於千變萬化的外界現象。

這可以用梅塔特隆的立方體來做比擬。在基督教、伊斯蘭教和猶太教的許多古代典籍中都提到了梅塔特隆,他與埃及的托特神以及希臘的伶俐之神類似。梅塔特隆與四面體密切相關。四面體是最基本的幾何圖案,是物理世界的模板或起源,被稱為上帝之語或圖騰。現在我們看到一個代表二維的圖形,但如果你換個方式去看,就會看到一個三維立方體。當你看到立方體時,圖形本身並沒有任何改變,但你的思維已經為你的視覺增加了一個新的維度。

這個維度或人的視角,只不過是一種用新的方式感知世界的習慣。在體悟到三摩地之後,我們從某種視角中解脫,或自由地創造新的視角,因為不再有自我介入或執著於某種特定的視角。

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思維,往往指向超越自我架構局限性的思想層次。愛因斯坦說:「衡量一個人的真正標準,主要取決於他從自我中獲得解脫的程度。 」

這並不表示思想和自我是不好的,當思維能被心所掌控時,思想即是一個很好的工具。《吠檀多經》中說:「思維是一個很好的僕人,但卻是一個糟糕的主人。」

自我不斷地通過語言和標籤來過濾現實,並不斷地進行評判。喜歡這個,討厭那個。當思維和感官成為你的主人時,它們將會創造無止盡的痛苦、無止盡的渴望和厭惡,把我們牢牢地鎖在思維的母體中。如果你想體悟三摩地,就不要評判你的想法是好是壞,而是要在想法和感覺出現之前,先發現自己是誰。當所有標籤都被放下時,就有可能看到事物真正的樣子。當你告訴一個孩子什麼是鳥時,如果他們相信了,那麼他們就再也看不到鳥了。他們只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是自由的、有意識的、覺醒的。如果你相信自己已經覺醒了,那為什麼還要繼續艱苦地探索來找尋你已確信擁有的東西?在你覺醒之前,必須要先接受你還在沉睡,還住在母體中。誠實地檢視自己的生活,不要自欺欺人。你是否能夠隨時停止自己機械的、重複性的生活方式?你能不再尋求快樂和躲避痛苦嗎?你還在痴迷於某些食物、活動、或消遣方式嗎?你是否還在不斷地評判、指責、批評自己和他人?你是否還在持續地尋求刺激,還是你完全滿足於靜靜地待著?別人對你的看法會影響你嗎?你是否在尋求別人的認可和積極的肯定?你是否曾蓄意破壞周圍的環境?

大多數的人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甚至十年如一日地以相同的方式過著他們的生活。當你開始觀察自己機器人般的天性時,就會變得更加覺醒。你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是完完全全地在沉睡,迷失在夢境裡。就像住在柏拉圖洞穴裡的人一樣,大多數人在聽到這個真相時,都不願意或無法改變他們的生活,因為他們執著於自己熟悉的模式。

我們不遺餘力地為我們的模式辯解,把頭埋進沙子裡,而不去面對真相。我們想要得到救贖,卻不願意主動站到十字架上。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來獲得解脫?要知道,若是你改變內在世界,也就必須要準備好改變外在的生活。必須讓你舊有的自我架構和身份,成為滋養新生命的土壤。

覺醒的第一步是先意識到我們在認同人類思維的母體,在認同面具。我們的內心必須看到這個真相,並從沉睡中覺醒。你內心某種永恆的東西一直都明了真相。思維的母體干擾我們,娛弄我們,讓我們在形式千變萬化的渴望和厭惡的循環中,不斷地工作、消耗、獲取,導致我們遠離意識的覺醒,遠離與生俱來的權利,即「三摩地」。

病態思維就在日常生活中傳播著。你神聖的本性已淪為奴隸,認同於局限的自我架構。偉大的智慧和「本我」的真相,都深埋於你的內心。克里希那穆提說:「在一個病入膏肓的社會,是無法衡量人的健康的。 」如果說認同於自我思維是疾病,三摩地即是良方。歷史上的聖人、智者和覺悟者,都擁有讓「自我」臣服的智慧。如何才能夠體悟真實的「我」?當你穿透幻象的面紗,放下虛幻的自我時,剩下的是什麼?